一言不和 07
07、
生田是被松本润硬塞上车的。
“去哪啊？”生田再好的脾气也还是忍不住抱怨起来，“润你……”
“闭嘴！”松本润启动车子，“只能我问，你答！”
生田本来还想打趣，却在看到松本润的脸色后噤声。
“早上我就应该觉得奇怪了，你的工作呢？”
“工作？跟二宫一块开了个公司？”生田下意识舔了舔发干的嘴唇，“不过二宫出大头啦，他是大老板，我只是……”
“你读的是什么专业？”
“……你不是知道……”
“我知道，我知道！我知道你毕业设计得了第一名！我知道安藤教授给你写了推荐信！我知道你就算没出国深造现在也至少是个建筑工程师！”松本润拍了一下方向盘。
“也没这么夸张……”
“景观设计？造价工程？售楼处？你倒是说一样跟你以前读的专业有关的让我听听？你的梦想呢？！我还指望着天空树你也有份参与，结果你在做什么？！卖酒？！”
“卖酒也不错啊……”生田这话也说得没底气，几乎都听不见。
松本润把车子开进了一家医院的停车场。
“就在刚刚，安藤教授在我们面前晕了过去，我们，我，和樱井翔面前，为了什么，你应该最清楚。”松本润说完开了车门走了出去，生田只能跟上。
“安藤教授怎么了？”生田抛开刚的难堪，紧张起恩师的身体来。
“你等下见到了就知道了。”松本润胸前涨得鼓鼓的，一副气得不轻的样子。生田也不敢多说什么，跟着他进了电梯。
“斗真……”
“啊？”
“你到底，有没有把我当成朋友过……”
“……”
樱井宏猜到儿子回国后这日子不会再过得平静，只是没想到池水被搅和得这么快。
“我答应了你，就绝不会食言。”
“那为什么还是没有公司录用他！”
樱井宏笑了起来，这八年来他是经常往返美国的那个，哪次这个儿子见到他不是温和有礼，客气得像个陌生人。
“如果换成你，曾经接到过这样的指示，或者说暗示，即便后来作废了，为了省切日后的麻烦，你还会录用这个人吗？”樱井宏说着显而易见的事实，“你不会。为了公司省掉将来不必要的麻烦，你会找着各种借口去拒绝录用他，即便，他很优秀。”
“可这世界上优秀的建筑工程师，不差他一个。”
樱井翔知道他的父亲说的都是事实，可不该是这样，他以为在他离开后，生田恢复以前的日子，平淡的普通的，去完成他原本的梦想，那双手可以继续在电脑上图纸上绘出他的蓝图。
“怎么会……”
“凡事都必须付出代价。”樱井宏并不讨厌生田，甚至比起自己的儿子，这个年轻人身上更有种不去计较得失的勇气，这很傻，可是世界需要傻里傻气的人。
那往往代表着希望。
“那也不该是他来偿还这个代价！”樱井翔终于也爆发开来，“他做错了什么！需要付出这样的代价！是我先去招惹他的！”
“那这便是他回应你的代价。”樱井宏提高了声音，“你简直一点长进都没有！他都毫无怨言了，你却还在计较得失！”
“你真的喜欢他了吗！那不过是你想叛逆，想摆脱这个家族给你的使命！你想报复我，报复你所不齿的政治联姻！你认为是我害死了你的母亲，所以你想通过离经叛道的方式来表达你的不满！所以你才会挑中那个年轻人，因为他普通，因为你觉得他就算回到原点了也不会有所损失，甚至他还乐观开朗！不要再表现得像被抛弃了一样我的儿子！樱井家的人骨子里流着的都是计算的血！”
樱井翔不可置信的瞪着自己的父亲。
“怎么，我说错了吗？不然为什么不会是松本润？！比起他，松本润应该更符合你的品位，他跟你的喜好一致，你们是那么要好，他还跟你一块去了美国？因为你承担不起两个家族的压力！我的阻扰也是你计算好的，接下来你就等着的，看他什么时候承受不了压力提出分手。”
“不是这样的！”樱井翔喊出了仅余的一点力气，手开始抖了起来。
“那是什么样的？如果他顶受得了压力，那便是我来服软是吗？一开始你就后悔了，平民的生活让你害怕了吧！辛苦劳动力才能换来微薄的工钱，这个时候谈情说爱都是奢侈的！一望无际的稻田，丰收时的收割，是你想要的？你从小就是被当成领导者来培养的，你的一举一动关系着几千人上万人的工作和家庭，你的目光在更高更远的地方，而不是那些麦子！”
“不要说了！”
“为什么要我住口，你一定有过恨吧，他竟然是用这样的方法来背叛你，不是金钱，而是另一个男人。你口口声声要爱情至上，可他偏偏在爱情上背叛了你。可我现在跟你说一切不过是误会呢？”
“你说什么？”樱井翔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。
“我说一切不过是误会，可又你能做什么？”樱井宏疲惫的叹了口气，“我并不想打击你，我只是想告诉你，我的儿子，这世上什么事都得付出代价，你现在背负的愧疚感和懊悔也是。”
“这事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，你肯回来，也代表着你可以接受这点了，至少我希望如此。”
生田进到病房的时候，安藤正在吃葡萄，看到生田时还开心的咧了下嘴。
“安藤教授！”生田原本是要抱怨的，却在看到安藤调皮的模样后笑了出来。
“你吓到我了。”
“抱歉抱歉。”安藤拍拍生田的手，“高级病房哦，还有客厅，你看你看。”
生田简直哭笑不得，“你就为了这个？”
“顺便给你出口气嘛。”安藤已经上了年纪，却还是像小孩子一样吐了吐舌头，“别的方法我老胳膊老腿的也干不了，可我知道网络，今天的事情肯定有学生拍下来，网上再这么一传，臭臭他名声我也开心。”
“……真是的。”生田想笑，眼眶却发酸。
“可以的吧？”安藤骄傲的指了指床头的水果篮，“还有哈蜜瓜。”
“这哪跟哪呀。”
“他耽误了我最喜欢的学生，还不兴我吃他个瓜！”安藤扬了扬下巴，一脸理当然。
“什么耽误啊，这都多久的事了，再说了，你还说过我不是最有天份的呢。”生田搬来块椅子坐在床边切起瓜来。
“你确实不是啊，笨死了。”安藤指使着生田将哈蜜瓜切成两半，直接用汤勺挖着吃。
“可是你肯努力啊，你虽然可能不会是最有天赋的那种，估计干一辈子也不可能在建筑界留下什么传说，可是你有足够的热情，这可以让你走得很远……”安藤叹了口气，“算了算了，现在说这些也没劲。”
“没劲你还搞这出，学校不让你回去上课怎么办？”生田眨了眨眼，把水气憋了回去。
“反正我已经退休了，钱我也有。”安藤蛮不在乎的说到。
“你那些学生呢？”
“他们聪明得很，没有我也没关系。”
“又拐着弯说我笨。”
“那你确实是笨嘛。”
“喂！”
好容易安抚了安藤，生田走出病房，看到了倚在门口的松本润。
“没事的，安藤教授答应我，不会在记者面前乱说什么了，他也只是脾气上来了……”
“如果没有这一出，你也没有打算告诉我这一切是吗？”松本润阻止了生田要说的话，转身离开。
“怎么说？”生田看着松本润的背影，皱了下眉头还是追了上去。
“如果你跟我求助，我会很开心的。”松本润突然就说不下去，有什么东西堵在了他的喉咙。
“那又不是什么困难。”生田拉住松本润，试图用笑容安慰对方，“倒是挺想你的没好意思说。”
“笨蛋嘛你！”松本润努力了半天，为了掩饰自己情绪的失控，干脆双手一揽把人抱在怀里，“我才不想你。”
生田笑着安抚的拍着松本润的后背。
‘一遇到困难就想找你的话，我会失去信心的。’
“我接受。”
安静了好半晌后，就在樱井宏以为父子俩的对谈到此为止的时候，樱井翔却开口了。
“我回来是因为我接受了我的不成熟导致我跟他分开的原因。”
“我也承认你刚说的话有部份属实。”
“但是。”樱井翔看着他的父亲，就如同当初他跟樱井宏说自己爱上一个男人时一样。
“爱上他，从来不在我计算之内。”